死者個人信息案：個人信息處理者應當承擔死者個人信息權利保護的義務
?郭某等訴上海某科技公司等個人信息保護糾紛案
【基本案情】
李某為四原告的近親屬，生前從事某平臺北京地區(qū)的相關業(yè)務。被告一北京某公司為 該平臺北京地區(qū)業(yè)務運營主體，被告二深圳某公司與被告三上海某科技公司分別為 該平臺員工端與用戶端APP的運營主體，被告四上海某人力公司根據(jù)北京某公司提供的業(yè)務統(tǒng)計數(shù)據(jù)為李某結算薪資。
2021年李某意外去世。四原告為維護自身合法權益，嘗試登錄李某在員工端APP上的 賬號查閱李某的考勤記錄等個人信息，但發(fā)現(xiàn)該賬號已被深圳某公司停用，相關信息無法查閱。四原告認為，被告二深圳某公司停用李某賬號的行為導致其無法查閱李某 的個人信息，進而嚴重阻礙其維護自身合法權益，侵犯了其享有的個人信息權利請求權。另外，四原告認為四被告基于各自的業(yè)務需要，均曾處理李某的上述個人信息。因此，四原告將四被告起訴到法院，請求法院判令四被告提供其主張的李某相關個人信息，并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
被告二深圳某公司辯稱，在李某去世后停用其賬號屬于正常管理活動，雖然深圳某公司停用了李某的賬號，但在員工端APP的隱私政策中對于用戶及近親屬調取個人信息 有清晰指引，已經(jīng)提供了供四原告調取李某個人信息的其他合理途徑。另外，四被告共同辯稱，其均未控制四原告主張的個人信息，四被告的行為不構成侵權，不應承擔侵權責任，也無法向四原告提供其主張的個人信息。
【裁判要點】
一、四原告有權對李某的相關個人信息主張權利
《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保護法》第四十九條規(guī)定，自然人死亡的，其近親屬為了自身的合法、正當利益，可以對死者的相關個人信息行使本章規(guī)定的查閱、復制、更正、刪除等權利；死者生前另有安排的除外。根據(jù)上述規(guī)定，在李某死亡的前提下，四原告作為李某的近親屬，主張李某的個人信息權益應當滿足以下條件：針對李某的相關個人信息；為維護四原告自身的合法、正當利益；李某生前未另有安排。
首先，四原告要求四被告提供李某的考勤記錄等特定個人信息，屬于對李某的相關個人信息行使權利；其次，經(jīng)查上述個人信息可能涉及李某死亡原因，四原告已經(jīng)據(jù)此另案起訴，四原告系通過對李某的個人信息主張權利來維護自身利益，并且不違反法律規(guī)定和公序良俗；最后，本案并無證據(jù)顯示李某生前對其死后近親屬如何行使對其個人信息的權利作出相應安排，四原告有權對李某相關個人信息主張權利。
二、四原告直接登錄李某賬號行使權利不符合合法、正當、必要的原則
個人信息保護法雖然規(guī)定死者近親屬可以對死者相關個人信息主張權利，但是該法第 五條規(guī)定，處理個人信息應當遵循合法、正當、必要和誠信原則。因此，網(wǎng)絡服務提供者 在處理死者個人信息時應合法、必要、正當，不應不加任何限制地允許近親屬以一切手段對死者的相關個人信息主張權利。
對于死者生前個人網(wǎng)絡賬號而言，該賬號內(nèi)還可能涉及第三人的隱私、個人信息，直接允許近親屬登錄死者賬號查看相關內(nèi)容可能侵犯第三人的相關權利，而這與個人信息保護法的具體規(guī)定和立法宗旨相違背。本案中，李某的賬號還涉及案外第三人的個人信息、商業(yè)信息等內(nèi)容，因此深圳某公司作為網(wǎng)絡服務提供者不允許四原告直接登錄李某賬號行使權利并無不妥。
三、個人信息處理者未排除四原告通過其他合理途徑行使權利，不構成侵權
經(jīng)查，深圳某公司確已在員工端APP的隱私政策中規(guī)定了就個人信息保護問題行使權利的聯(lián)系部門及具體聯(lián)系方式，深圳某公司不存在拒絕四原告行使權利的情況。因此，深圳某公司已為四原告行使權利提供了其他合理途徑，其停用李某賬號的行為并未直接排除四原告就李某相關個人信息行使權利。此外，四被告確未控制四原告主張的個人信息，四被告不構成侵權，也無法提供李某個人信息。綜上，四原告全部訴訟請求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jù)，法院不予支持。
【裁判結果】
法院作出一審判決，駁回四原告的全部訴訟請求，雙方均未提起上訴，目前該案判決已生效。
【典型意義】
本案為死者個人信息的保護模式提供了先導式的實踐范本。死者個人信息權利的保護并不是法律書面文字的承諾，而是我國司法實踐所重點保護的重要權利。本案的現(xiàn)實意義有三：一是明確了用戶去世之后，個人信息處理者仍然應當承擔死者個人信息權利保護的義務，允許死者近親屬查詢、復制死者的個人信息。二是明確了個人信息處理者對于死者個人信息保護義務的履行邊界，包括“提供調取死者個人信息的其他合理途徑”“基于業(yè)務關聯(lián)的其他個人信息處理者不再實際控制死者的個人信息”等。三是確認了自然人在查詢、復制個人信息的合理邊界，即需要符合“合法、必要、正當原則”。本案中，四原告請求以直接登錄死者賬號的方式實現(xiàn)查詢、復制權利，存在明顯的侵犯第三方合法權益的風險，因此未能得到法院的支持?？梢哉f，本案是死者個人信息保護的經(jīng)典案例，該判決真正展示了平衡個人信息權利和個人信息處理者合法商業(yè)利益的有效路徑，所謂的利益平衡不再是一句空話，而是有著明確并且可操作性的裁判邏輯。
（素材來源于北京互聯(lián)網(wǎng)法院）
編輯：莫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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