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徐明皎

“最近買了一些吃的以后，現(xiàn)在推薦的都是好吃的?！?/p>

“‘猜你喜歡’竟然給我推薦了我上學的時候愛聽的歌?！?/p>

個性化推薦可以幫助用戶快速找到感興趣的內容，節(jié)約時間。但專家提示，個性化推薦算法也可能影響用戶的自主決定自由，引發(fā)“信息繭房”等問題。

面對個性化推薦算法對消費者知情權和自主選擇權可能造成的損害，專家建議，借助“守門人規(guī)則”，強化大型平臺經營者的審查義務。探索算法民事公益訴訟制度，助力消費者維權。

個性化推薦涉嫌侵權

在某購物App，加購某款釣魚竿，在App首頁就會出現(xiàn)新的魚竿、魚鉤、折疊傘等相關產品推薦。據(jù)浙江大學光華法學院副教授林洹民介紹，個性化推薦算法借助對用戶數(shù)據(jù)的分析，推薦相應的商品或服務，典型應用如 “猜你喜歡” “每日音樂推送”等。

據(jù)了解，個性化推薦主要依據(jù)采集的用戶信息生成用戶畫像，再借助個性化推薦算法技術，從而實現(xiàn)個性化廣告/內容的精準投放，被廣泛應用于購物、生活等場景中。有研究表明，個性化推薦通過數(shù)據(jù)算法降低消費者搜索難度，能提升消費者購買效率，提升用戶黏性。

林洹民提示，個性化推薦算法主動分類并高效率地推送趨同內容，人們被包裹在自己感興趣的領域內，大量接觸的是自己過去認同的觀點和感興趣的書籍、影視作品等，與個人意見不同的聲音已經被過濾。長期生活在封閉的信息環(huán)境中，用戶會越來越沉溺于自己的“回音”，從而影響良好的價值觀念和健全人格的形成。

此前，也有研究者表示，基于興趣導向的算法個性化推薦，使得消費者接觸信息趨于同質化，削弱了消費者的自主思考性。在此情況下，消費者無法選擇自己想要獲取的信息、商品或服務，而只能任由算法操縱。

林洹民同樣認為，個性化推薦算法影響了用戶的自主決定自由?！皞€性化推薦已然影響用戶意思的形成，用戶的選擇或同意并非真正源于個人意志?！绷咒∶裾f。

廣西民族大學法學院教授蔣慧與該校研究生徐浩宇共同撰寫的論文認為，個性化推薦還會侵犯消費者的知情權。平臺商家往往會借助其與消費者之間的信息鴻溝，通過算法合謀剝削用戶，加速壟斷行為。此外，個性化推薦還可能帶來差異定價，引發(fā)“大數(shù)據(jù)殺熟”等問題。

監(jiān)管規(guī)范不明晰不具體

面對個性化推薦帶來的隱憂，已有多項法律法規(guī)將其納入規(guī)范之中。2021年8月20日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保護法》第二十四條第二款規(guī)定：“通過自動化決策方式向個人進行信息推送、商業(yè)營銷，應當同時提供不針對其個人特征的選項，或者向個人提供便捷的拒絕方式?！?/p>

2021年12月31日，國家互聯(lián)網信息辦公室等四部門聯(lián)合發(fā)布《互聯(lián)網信息服務算法推薦管理規(guī)定》，加強對算法風險的全流程監(jiān)管。

然而，在林洹民看來，個人信息處理者與個人在信息、技術、經濟等方面的能力是不對稱的。他解釋說，在一些場景中，個人并不能有效地識別風險和控制風險，法律需要采取其他規(guī)范模式，以補充個人自治模式的不足。

蔣慧和徐浩宇也認為，礙于作為個體的消費者與作為架構工具的算法決策之間的邏輯障礙、知識差異等因素，消費者對算法決策提出異議并予以質疑甚至拒絕的空間十分有限。

以電商平臺為例，蔣慧和徐浩宇解釋說：“倘若單純從外部對電商平臺經營者進行個性化推薦算法歧視的規(guī)制，不僅存在監(jiān)管規(guī)范不明晰、不具體致使難以有效適用的困境，還會引起電商經營者的算法歧視‘隱蔽化’。因此，有必要探尋新的解決路徑?！?/p>

個人信息保護法已明確提出應在個性化推薦的同時提供不針對其個人特征的選項或者提供便捷的拒絕方式，但實踐情況并不盡如人意。

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一些購物App在安裝時，會提示需要了解用戶數(shù)據(jù)，用于個性化推薦，但該提示只能選擇繼續(xù)。默認開啟、關閉難是這些App的常見問題。即使提供了關閉渠道，但因操作復雜、設置隱蔽，對部分用戶并不夠友好。

記者測試了幾款常用App，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App的關閉都需要進行4步到5步的操作。而有關調研顯示，絕大多數(shù)用戶認為最好把關閉步驟控制在1步到3步之間。

降低消費者維權成本

借助“守門人規(guī)則”，限制避風港原則的適用，要求平臺盡力優(yōu)化平臺內的個性化推薦算法，強化超大型平臺經營者的審查義務。林洹民說，個人信息保護法第五十八條規(guī)定了“守門人規(guī)則”，要求超大型平臺履行更為積極的信息安全義務。在傳統(tǒng)的“避風港原則”中，平臺經營者只要在收到通知后采取刪除、屏蔽、斷開鏈接等必要措施，就不需要承擔侵權責任。

他提出，平臺經營者可以在醒目位置提示使用個性化推薦算法的可能影響，平臺經營者還可以在平臺內部增加 “一鍵關閉”個性化推薦的按鈕或鏈接，改變用戶不得不在各個應用程序中艱難尋找關閉選項的現(xiàn)象。

“守門人規(guī)則還意味著平臺經營者應當自證已經采取最大的努力規(guī)范平臺內的算法活動?！?林洹民表示，這將降低原告的舉證責任。

蔣慧和徐浩宇則建議，效仿環(huán)境公益訴訟制度，探索建立算法侵權公益訴訟制度，降低消費者維權難度和成本。